五五苑

【楚郭】圣人无情 (1-8)

*楚郭偏原著向,接原著结尾

*你们猜如果小郭同志真的只有大爱会怎么样~



一、 

 

大学路9号今天的气氛略微严肃。

 

“当时我……就看见一团白光射进我胸口,然后我,我就晕过去了。” 

郭长城同志维持着标准小媳妇坐姿,身上贴满了各色符纸,被特调处众人团团围住。脑门正中一张龙飞凤舞的“妖邪退散”,是楚恕之的字体。

 

沈巍沉吟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看起来确实是被附身了,但是又不像平常的附身,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


大庆问:“小郭,这几天你就没啥不对劲的感觉?”

“比如啥……啥感觉啊?”

“比如今天午饭的时候,突然想尝尝人肉的鲜~“祝红幽幽的道,”又或者睡觉之前忽然涌起一阵死了丈夫一般的悲凉。“


插在郭长城胸前口袋的小电棒哔哔哔地响了好几声。

 

“得得得,你们别吓唬这小子了。”楚恕之靠在一边,翻了个白眼,“我看他这几天除了傻笑频率变高了点,跟他说话反射弧长了点,说话又结巴了点之外,没什么变化。”


沈巍和赵云澜同时若有所思的看了楚恕之一眼。

 

祝红惊讶的叫起来:“是吗,我没看出来呀,老楚观察得挺细啊。”

大庆:“原来如此,很有可能是痴呆鬼,因为小郭平时也痴呆,所以很难察觉。”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林静慢慢开口了。“非也,小郭并不是被鬼魂附身。”

众人咦了一声,看林静表情难得一见地严肃,甚至端起了和尚架子,纷纷停止了插科打诨。

 

林静道:”附身,除了指被鬼魂附身之外,还有一种不多见的,就是被一部分灵识附身。

 

佛家有云,人因为有因缘,所以轮回生死。佛劝众生放下因缘,莫执着于感情,就不会苦于求不得,故能成佛。

 

怀拥大爱之心者能渡一切有情众生,却无欲无求,正是因为舍弃了七窍玲珑心中的一窍,舍弃了私情。小郭多世功德深厚,身上的因缘线却极浅薄,正可谓无欲无情,是那七窍之心不完整,没有情窍之人。”

 

大庆抽着嘴角问:“能不能简单地翻译一下……”

 

林静:“小郭没兴趣搞对象。”

 

众人惊奇不已,沈巍也不禁说道:“我从未见过未脱轮回之人有七窍之心不完整的情况。”

 

林静接着说:“嗯,这是极罕见了,可能因为小郭身上的功德早已足够成佛,魂魄却因为想在尘世中继续渡人而不愿意脱离轮回,才会这样的吧。”

 

郭长城觉得大家看他的目光突然崇敬了起来,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不自觉地向楚恕之瞄了一眼,发现楚恕之倒没其他人那么大反应,眼神中带着点了然又带着点赞许。郭长城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情复杂。

 

“但是,”林静话锋一转“我刚探查小郭的灵识,小郭现在多了一窍。所以他不是被鬼魂附身,可能是你们追踪的鬼魂生前是个情种,情窍这一部分灵识发现了小郭刚好适合寄生,就附了身了。倒没什么大的影响,只是小郭就开了情窍了。”

 

纯洁的老猫又呆呆地问:“这又是啥意思?”

林静:“小郭同志现在想搞对象了。”

 

众人又九转十八弯地咦了起来。汪徵揉了揉小郭的头发说:“那不是也挺好,懂得爱人了,省的每一世都孤孤单单。”

 

林静摇摇头,“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情窍,时间长了对魂魄有损伤,还是尽快解除了好,而且……”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这种外来的情窍让人强开情识,很有可能就随便爱上哪个第一眼看见的人了。”

 

第一眼看见的人。大家沉思了一下,当时老楚和小郭正在郊区出外勤,大晚上黑灯瞎火的除了待捕的几十个鬼魂之外,小郭身边能说话会动的好像就只有……

 

众人心想:我的个亲娘呀不会吧。

楚恕之: ……我操。

 

郭长城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白白净净的小脸涨的通红:“不不不不,我没有喜欢楚楚楚楚楚哥!”说完刚一迈脚,左腿把右腿拌了一下噗通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心想:妥了,肯定是。

楚恕之:……我操。

 

 

二.

 

特调处里最近半边风雨欲来半边鞭炮齐鸣。


意料之中,小郭的附身事件太过匪夷所思,天上地下实属罕见,就连神通广大的斩魂使也一时之间难以找到解决之策,特调处的欢乐日常就在寻找线索中继续着。


楚恕之本来并没有多在意。郭长城从进了特调处就是他带着的,半个徒弟半个弟弟地护着,虽然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被小郭当着全处“表了个白”,但是尸王毕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也有几百年了,人类连生与死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更别说是情情爱爱,短暂脆弱得很。就当徒弟进了青春期,反正过几天就能好了。

 

就能好了……楚恕之喝着郭长城做的口感上佳的茴香粥,心情矛盾。不远处的小孩儿隔着个桌子悄悄地打量向自己,小郭以为自己藏得挺好,殊不知那么亮晶晶的视线想忽略都难。

 

作为特调处食物链的底层,小郭每天都给大家从食堂带早饭,楚恕之吃了这么久了,以前都正常的很,最近忽然发现有点不对。粥和菜看着和大家都没什么区别,但是似乎又比习惯了的食堂的饭菜好吃很多。确切地说,像是专门合他的口味做的。时不时还有点意外惊喜,比如莫名其妙藏在粥里的虾米什么的,乍一看很不起眼,却又是楚恕之爱吃的。

 

楚恕之第一天还有点惊讶,第二天就明白了七七八八。这小孩儿笨到模仿食堂的菜单独给他做一份,还以为自己没发现。

 

也不知道自己是屈服于一张馋嘴还是看郭长城每天期待的眼神实在难以拒绝,总之楚恕之没有戳穿,日复一日沉默着把饭菜都扫荡干净。

 

但是自己似乎是低估了这“青春期”的威力,楚恕之有些烦躁。郭长城现在面对他痴呆指数直线上升。从前好歹还能好好说话,现在一跟自己交流比桑赞还结巴。跟他说话的时候敢神游天外了,这真是胆子肥了。每回跟自己出外勤,走在路上还会傻呵呵的自己乐,好几次乐着乐着就撞电线杆子上了。

 

楚恕之觉得带了一两年的徒弟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比刚进来的时候还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郭长城同志的恋爱近况俨然已经成为特调处八卦团伙的快乐之源,其中一猫一蛇一和尚甚至无聊地组成了“郭长城同志恋爱进展特别跟踪处”,简称特恋处,实时跟踪最新八卦。拜他们所赐楚恕之的气压有越来越低的趋势,后来汪徵好心的把楚恕之的桌椅移到了其他人十米开外。

 

有一次,从外勤回来的楚恕之目击祝红,大庆和林静把郭长城团团围住,贱兮兮地问小孩:“哎,小郭,你说说,老楚哪儿招你喜欢啦。”

 

小郭闹了个大红脸,结果竟然紧紧张张地从包里掏出他的日常笔记,刷刷刷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像个三好学生的课堂笔记一般工工整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页,还标注了一二三四五。小郭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又十分正经地说:“第一,楚哥看起来虽然凶,但是其实人很温柔,又细心……”

 

然后,看起来很凶但是人很温柔的尸王恼羞成怒听不去了,差一点放骷髅把整个大学路9号端了。

 

 

三、

 

大庆他们再接再厉,什么爱他就要说出来,在出馊主意的路上越走越远。

 

楚恕之平常时不时让小郭给他写几摞符纸,小郭虽然脑子不灵光,照猫花虎写的玩意捉鬼的时候还是能用的。鉴于楚恕之最近想保持距离,不乐意跟小郭多说话,大庆他们就让小郭在写符纸的时候夹几个小纸条给老楚。

 

地府秩序刚刚恢复如初,时不时出现几只漏网之鱼上到人间作乱,楚恕之其实忙的很,没心情陪他们闹,小孩儿扭扭捏捏地叫着楚哥把符纸递给他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就揣兜里走了。

 

 

 

之后,楚恕之对阵一只怨气冲天的厉鬼。

 

厉鬼凄厉而刺耳的尖叫着:“地府已平?你们想的美!十万厉鬼早已虎视眈眈,镇魂灯必不会长燃!你是哪根葱有胆来坏我们大事?”

 

尸王冷笑一声:“十万厉鬼算什么,我统领十万厉鬼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娘胎里。” 

说着一边甩出傀儡,一边抽出一张符纸念了咒直贴厉鬼前额。

 

吧唧。

符咒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燃起地狱烈火,反而蔫蔫地从厉鬼脑门上飘下来。


只见那并不是一张符咒,而是一张浅粉色的便签。

上面写着几个清秀而稚嫩的字:“楚哥,你能不能帮我洗点东西?”

 

楚恕之和厉鬼都愣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恕之又抽出一张符纸贴向厉鬼。

吧唧,又是一张淡粉色的便签从厉鬼脑门上缓缓飘落,还打着旋。

内容似乎接着上一张:“……喜(洗)欢我。”

 

这他妈肯定是死猫上网查的屁话!

 

万年淡定的尸王气到有一丝手抖,索性破罐破摔的把所有符纸一把全都抽出来,对面那只厉鬼在漫天火海中惨叫着消失了。

 

此时赵云澜翘着二郎腿望向城西那一片火光,嘟囔道:“老楚平常出任务不用这么大阵仗的呀,整这么大动静我又得跟上头赔礼去了。”

 

他斜了一眼在旁边看着远处火光有点懵神又有点担心的小郭,老流氓觉得肯定是大庆祝红这帮兔崽子又作妖了。他拍了拍屁股淡定地起身,心想,我可不能在这等着捅老楚的马蜂窝。


于是他和蔼地拍了拍郭长城的肩膀,说“小郭,我有事就先走了,你在这等老楚回来,写好了报告再下班。”

 

郭长城同志抖了抖。

 

四、

 

楚恕之黑着脸进门,准备把祝红大庆他们吊起来打一顿,找了一圈,发现这帮猴精儿的早都跑的没影了,只有郭长城这个老实的坐在座位上等他。

 

“郭,长,城。”小郭觉得楚哥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十分地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开了个情窍,还是缺了个心眼!” 

 

小郭被吼的哆嗦起来,但是想到自己干扰了楚哥工作说不定还把楚哥置于危险之中,心里一万个自责,只能承认错误。

 

“对对对不起,楚哥,我不应该拿重要的符纸开玩笑,副……” 他顿了一下,把“副处说”几个字咽了回去,接着又哆嗦着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好好工作还干扰你工作,我以后肯定认真工作,我再也不敢了!”

 

说完眼睛一闭,脖子一缩,活脱脱像一只要被揍的大兔子。

 

“你!” 楚恕之也是被他这怂样气的没脾气了,手扬起来半天也没能一个暴捶敲到小孩儿头上,憋了好一会儿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小孩儿说:

 

“你知不知道,这也就是我,你自己出任务的时候要是头脑这么不清醒,几条命也不够你玩的!”

 

小郭忙不迭地继续道歉碎碎念,等了半天居然没有挨揍,他鼓起勇气抬眼瞧了瞧楚恕之,楚恕之似乎怒火下去不少,只是依旧一脸嫌弃,对上他的视线狠狠地瞪回来,“你看我干什么!”

 

“就,就……” 郭长城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大狗狗,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就什么!”


郭长城又抖了一下,但是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知从哪儿来了点勇气,可怜兮兮地又带了点笑容,眼神亮亮地看向楚恕之。

 

“就……是觉得,楚哥你没事就好。”

 

楚恕之心里一滞,那点脾气彻底被搞没了。

 

算了算了,他叹了口气,像往常那样伸手想揉一揉小孩儿的头发,结果看见小孩儿闪亮亮的眼睛,手伸到半路又反过神来,收了回去。

 

最后他冷下脸,扔了一句 “下不为例。”毫无留恋地向门口大步走去。

 

郭长城在他身后又弱弱地叫了声“……楚哥”,他装作没听见,也仿佛没看见刚才小孩儿眼里的亮得动人光彩像是黑暗中飘曳的烛火,摇了摇,又渐渐黯淡了下去。




五、


 

不知道楚恕之后来是怎么修理大庆祝红他们的,有一段时间大庆一看见老楚,浑身油亮的黑毛就会下意识地炸开一圈,被赵云澜嘲笑活像一只黑猪。


总之,特调处群众的邪风歪气似乎被强行镇压了一些。

 

已经一个半月了,郭长城看着台历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楚哥这趟外勤可真够长的。


他郁闷的发现,楚恕之真的在避着他。不仅不带他出外勤了,更是常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影。特调处的外勤板上楚恕之利落潇洒的字迹从上写到下,甚至由于日程太多,一列挤不下都写得拐了弯,恨不得把外勤一口气排到明年。


小郭有点受伤,但是想了想,自己既笨手笨脚,胆子小得要死,现在又莫名其妙喜欢上人家,见了面大家都尴尬,跟着楚哥出外勤也只能是个拖油瓶,楚哥避而不见也是为他好。


只是……郭长城盯着楚恕之空荡荡的桌子发起了呆,不知道楚哥现在在干什么呢。


一旁祝红把小郭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在眼里,实在是觉得有点不忍心,内心骂了句老楚这钢铁直男,真是凭实力单身。


她清了清嗓子,问:“小郭啊,明天放假打算怎么过呀。”

郭长城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可能去看看舅舅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祝红瞟了一眼外勤板,又说,“我听说老楚这次明天晚上就回来了,下个任务后天就出发了。你不如找他一起吃个饭,不然下回见到他又不一定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郭长城犹豫了又犹豫,趁着午休还是给楚恕之的手机拨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没人接,郭长城有点紧张,该不会打扰了楚哥工作吧……会不会被骂啊……又或者,或者楚哥就是不想接自己电话而已……正胡思乱想着,电话通了,楚恕之一贯冷清的声音在那端响起。


“喂。”

“喂……喂!楚哥,我是小郭。”

“嗯。什么事。”


楚恕之的语气平淡,但是没有不耐烦。这个简单的认知让郭长城觉得自己蒙了灰的四肢百骸又渐渐鲜活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楚哥,听说你明天回来,要不要去我那吃个饭?”

意料之中地惨遭拒绝。


小郭想起红姐教他的说法,试探地说:“那个,我舅舅他们去外地旅游了,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过节,怪无聊的,所以……”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然后楚恕之说:“好吧。”

 



六、



楚恕之说回来先去跟赵云澜汇报一下工作,晚上七点左右联系郭长城。

于是郭长城下午四点开始就在特调处附近转悠。


时针终于转到七点整,郭长城看见楚恕之和赵云澜说着话从处里走出来,隐隐约约听见了“镇魂灯”之类的字眼。


镇魂灯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郭长城有点奇怪的想,不过转眼间注意力就被许久不见的那个人吸引了过去。


楚恕之依旧一色黑风衣黑围巾,身材修长,夜色里看着更加肃杀,又带着点风尘仆仆,似乎是下了车还没休息。看见傻站在一边的郭长城,他招了招手,跟赵云澜说了两句话,就插着口袋走过来。


走的近了,楚恕之看见那小孩儿高领外套下的脸颊有点泛红,深秋的风还是透着凉,一看就是在外面站的久了的样子。一个月没见小孩儿似乎更加清瘦了一点,愈发地显得营养不良,但是看见自己走近嘴角咧到了耳根子,一如既往的傻气。


楚恕之没忍住揪了揪他的脸蛋,“你别告诉我你不小心早到了好几个小时。”


郭长城这下真的有点脸红了,嘿嘿笑了笑,跟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楚哥我今天买了一堆你喜欢吃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你回去马上就可以开火了之类。楚恕之时不时嗯一声,偶尔侧头观察郭长城。


小孩儿今天走路也似乎比平常活泼了些。又或者说,这段时间小孩儿只要走在他身边,都是比平常显得活泼了些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楚恕之勾了勾嘴角,发现自己似乎不讨厌小孩儿这个样子。

 



楚恕之第一次来郭长城自己租的房子。年轻男孩儿的房间跟他的外表如出一辙的普通,整洁干净,比赵云澜那种猪窝顺眼多了。不过似乎有点整洁有条理得过了头,连书桌前的便笺都是按照色号一字排开,楚恕之嘴角抽了抽。


“楚哥你歇一歇,马上就开饭。”郭长城小跑进厨房开始起火,楚恕之也并不跟他客气,大爷一般地他在房间里转悠。房间里最显眼的果然还是堆满桌上桌下的各种各样的志愿者相关的东西。


楚恕之随手翻了翻桌上写了一半的信,是给山区小孩子的,旁边还有整整一摞。仔细的看了一下,他才震惊地发现那足足有快一百封,而且每一封都是写给不同的孩子的。郭长城甚至叫得出所有孩子的名字,还能和他们聊身边的事情,看起来显然是长期通信的关系。


虽然楚恕之早就知道他在干这些事情,但是亲眼看见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更何况,他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他觉得某种意义上,郭长城可能比自己更不像个人类。在现代社会里笨拙地坚持着原始的通信手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疲倦,默默无闻,唯有耳后柔和厚重的泛着橙色的光芒诉说着他的功德。

 


忽然,楚恕之余光瞥见在那一摞信书旁边压着的一张纸,纸张只露出了一角,却似乎是一个“楚”字。


心底有一个声音提醒自己,别看,别动,但是楚恕之还是鬼使神差地抽出了那张纸。

 

上面满满的一页,只写了同样的两个字。

楚哥。

楚哥。

 

楚恕之愣在原地。


不知怎得他忽然想起林静之前的话,怀大爱之心者能渡一切有情众生,却无欲无求,小郭是七窍玲珑心不完整之人。


下一瞬间又似乎看见了郭长城在暖黄的灯光下一笔一划地反复写着楚哥楚哥,带着望向自己时的那种亮晶晶的眼神。


楚恕之捂了捂心脏,仿佛那里突然疼了一下,不过他的心脏早就在几百年前就不跳了。


这时厨房传来了郭长城欢快的声音,“楚哥,开饭啦。”楚恕之猛然惊醒,将那张纸塞回原处,向客厅走去。

 

 


七、



楚恕之盯着那盘子摞盘子的一桌子盯了快半分钟,有点艰难的说:

“小郭,你做的是十个人的份吗……”


郭长城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不知道楚哥爱吃什么吗,就多做了点……”


鬼才信你,楚恕之想。

他回忆了一下郭长城给他准备的早餐那惊人的合胃口程度,心说:

开玩笑,你对我喝汤该加几勺盐大概都能计算到小数点了。


然而他只是点点头,刚才看到的用清秀的字体写了满页的“楚哥”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再看见小孩儿这副欢欢喜喜的样子,他心里泛起一阵陌生而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一丝酸涩,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默默夹了一口菜,难得地夸奖了一句,“好吃。”


郭长城弯弯的眉眼里就像盛开了烟花。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会儿饭,楚恕之想着该告诉他明天的任务了。


不知怎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他想了想,说:“给我讲讲你最近又干了什么志愿者活动吧。”


郭长城似乎对他提起这个话题有点惊讶, “最近就给一些小朋友寄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写一写信什么的……”


楚恕之顺着他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然后就安静地听小孩儿软软糯糯地讲。


橘色的灯光映在小孩儿柔和的五官上,空调尽职尽责地送着暖风,隔绝了室外秋夜的萧瑟寒意,楚恕之觉得旅途劳顿的疲惫感渐渐淡去,全身的筋骨都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小孩儿讲一两句就会看看自己,要是自己挑挑眉或者点一下头,他就像得到了一些鼓励,表情又生动了一点。


桌上只有一瓶度数不高的酒,楚恕之却觉得似乎有点醉了。




好像就这么随意地聊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小会,楚恕之终于听到郭长城问:“楚哥,你明天要出别的任务吗?这次要去多久呀?”


墙上的整点的时钟报时叮当一声空响,楚恕之那一丝朦胧的醉意消散了。


他停下了筷子,看着郭长城,语气中带着难以辨明的情绪说,“明天的任务,你和我一起去,赵处他们也在。”


郭长城对于终于能和楚哥一起出任务了表示非常开心。

“不过之前没听赵处说呀,是什么任务呀,自从四圣器集齐了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出外勤。”


“嗯,刚得到的消息,也许跟镇魂灯有关,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另外,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明天去确认一下,但是……”


楚恕之停顿了几秒,缓慢地说:

“……好像有办法能解除你的附身了。”



对面的人洋溢的笑脸在下一秒毫无征兆的凝固了。

 



八、



一辆汽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天色阴郁,远处是苍茫的群山。


赵云澜在副驾驶上和沈巍你侬我侬地通电话,语气透着宠溺“成成成,尽量等你过来再动手,先去看看情况。什么?……哎哟,这抓鬼最忌拖延,但是保证安全优先,好不好”


车上其他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祝红听着这不要脸的夫夫日常秀恩爱,在内心翻了一百个白眼。楚恕之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后面的郭长城更是少见地没有惴惴不安地絮叨,只是望着车窗外快速向后掠去的景色出神。


赵云澜挂了电话终于发现车里的气氛有点诡异的沉闷,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没话找话地说,

“再开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到了,喏,就是正对的那座山顶,瞧瞧,那边鬼气儿浓得都直往外冒。沈巍和大庆他们要是在西北那片山区没发现问题,就过来跟我们汇合。”


他回头叫郭长城,“小郭,附身的事儿这回是拖了久一点,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这次八九不离十了,不用担心哈!”


郭长城端正了一下坐姿,像打报告一样应着“好的,谢谢赵处!”


赵云澜满意地点点头,祝红在心里继续嘲讽,呵,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根本不知道人家小郭想听什么。


郭长城回完话,眼神看向前面的后视镜,不想正对上楚恕之的视线,两人一起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



 

郭长城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昨天晚上听到楚哥说能解除附身了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


后来发现楚哥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己,好几次欲言又止,他才回过神,勉勉强强打起精神回了个笑脸,“这样啊,那太好啦。”


再后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楚哥送出门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客厅发呆了多久,最后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在梦里,窗外不远处生长着一颗树。

他一直望着那一点绿意,望到春意褪成了秋色,望到第二年大雁南归,冰雪消融,又是草长莺飞。


他望着窗外那棵树从抽了牙开始,一直到长成郁郁葱葱的模样。终于有一天,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走近去看看它。


于是他推开了门,第一次站在树下,摸了摸它粗粝的树干,抬头仰望斑驳的树影,然后倚在树下睡了个午觉。


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这样做过了一般。


然后,郭长城醒了。清晨的阳光已经斜射进窗子,大脑还有点不听使唤,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天花板,想着。




今天过后,自己就不会再喜欢楚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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